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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乡党之贵(第1页)

    入了户籍的丁役名额不是不能改,差役们会筛选残疾之人、清退疫病患者。其中残疾还有容忍空间,疫病那是一点都忍不了。各个县衙的差役绝对不会让疫病者混入壮丁队伍,这在大魏可是向军中传播瘟疫的杀头大罪。因此,不敢断手断脚的富家子弟,多半会报疫病,从而逃脱兵役。当然这样做是有代价的,替兵役者需要报疫病的人家自己解决,这其中需要花上一大笔钱。周元怎么都没想到,二狗爹竟然拿出传家的田产,找人顶了二狗的兵役名额。这样一来,二狗一家除了进城谋生之外,可就真没退路了。他们家此刻连农户都算不上了,充其量只是流民,社会地位更是直线下降,从如底,跌到了实底。许是这次大病,改变了二狗一家的想法,现在他们宁愿担点风险,也要保住家里唯一的后辈男丁。只不过,无依无靠的进城,也不知道是好是坏,能不能求个平平安安。二狗财不外露,甭管到什么地方,人生地不熟的时候,还是过的清贫点好。我晓得石头哥,我爹说让我去城里当学徒,东村老罗叔给我介绍了个木匠师父。我能吃苦,只要师父不抽死我、教会我营生的法子,我就给他养老送终。成,我要是混出点名堂,你被欺负了就报我名号。二狗敢拿出品相完好的珍珠馈赠,周元心中还是有些感触的。毕竟二狗送礼物,可是担着风险的。他但凡是个凶恶之徒,二狗一家的性命就不好说了。石头哥,你家的田能要回来吗。要不你也走以田抵役的路子,咱兄弟俩一块进城谋生,也好有个照应。这法子我走不了,你又不是不知道,地契上白纸黑字写着等我娶了妻,才能拿回田产。前身的父亲从军前怕回不来,村里趁机搞死周元吃绝户,便将私田挂在了里正家。这一挂,前身倒是平安长大,每年也能从里正那里分上一份口粮。但想再取回来,就有些难了。毕竟前生憨傻名声在外,正经人家和不正经人家,都看不上他这个独门独户的憨憨。也是,你这样的娶媳妇比我都难,你那田产多半已经被里正当作私产了。他说啥也不会同意,你拿着他的田去抵役。咳咳···,对了石头哥,前几天的事儿你就当我没说过,生娃娃这事儿我想自个使使劲。简单的告别后,二狗一家走的很急,赶在县里差役进村的前两天就进城了。顶替二狗服役的汉子,叫做李大壮,家里足足有五个男丁,典型的地少人多。周元看的清楚,差役叫道其他壮丁时,都是画个圈,唯有叫道他时,划了个横道。这代表他们家绝户了,只要他不回来,往后桥西村服役纳粮就按六十六户算。二狗他们家虽然没了田,去了城里谋生,但他们家的户籍依然在桥西村,以后服役依然要算在候选户籍之中。老少爷们静一静,我来说两句。这服兵役是朝廷的法令,不是咱们兄弟故意苛责你们。你们看看这服役的男丁,有年少的、有年老的,咱们兄弟就当你们家没有壮年汉子,都给你们糊弄过去。我们兄弟讲情义,希望你们讲将道义,出了这村莫逃莫乱,不然县衙追究起来,是会连累家属的。别的我也不多说了,你们选出个管事的汉子领队。咱们途经十几个驿站,但不入县城,直奔郡署靖安城。役丁不入县城很合理,他们都是乡党,又只是途经县城,一旦升起歹念,难免祸害县中人家。有趣的是,差役们也认可老人替代壮丁的行为。想来大魏战事不多,如常募兵是为了维持制度,而非紧急补充兵员。怎么不选啊,再不选我就随便点了。若是服徭役村汉们铁定抢着当领队,但这是兵役,领队大概率会被选为战兵正卒,村汉们可不想挨这份苦差事。我来。在村汉与差役的注视下,腰挂柴刀、手持哨棒的周元站了出来。好汉子,还是年轻人有冲劲,成,就由你来做桥西丁役的队正。周元的诉求与村民不同,村民大都想的是早日回乡种田,而周元想的却是脱产习武、强化自身。为此,村汉们避之不及的队正身份,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值得争取的起点。可令周元没想到的是,从军路上的干粮还需要自己准备。里正老李头拉着周元的手,千嘱咐万叮咛让他务必看好本村的几辆独轮车,丢了啥也不能丢粮食。就这样在差役的带领下,村汉们推着载有柴刀、陶罐、草席之类杂物的独轮车出发了。周元作为队正倒不用轮换推车,反而被差役安排到队列中间,管理二十三个村汉。一行人走走停停,先去桥东村汇合另一队壮丁,又前往沙石村、大林庄凑足了一百人的队伍,才向着靖安城进发。有熟路的差役领队,壮丁们赶在夜幕降临前抵达了驿站。这里有住的地方,大通铺、没被子,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,也不收壮丁们的钱。不过想在这里吃饭就要收钱了,就连几个领队的差役,都只要了热汤,从布包中掏出饼子泡着吃。有过服役经验的老人这会儿就重要了,在他们的吆喝下,几个半大小子跑出去收集柴火干草,在驿站外烧起了水。周元初看这一切,有种组团探险野炊的感觉。等赵大黄将冰凉的饼子递给他时,他才脱离浪漫主义臆想,返回风餐露宿的现实。甜的,可以啊大黄叔,你还能弄着糖。瞎说什么,这是枣泥饼,用红枣和大黄米一块蒸的干粮。往年我们服徭役可没这待遇,半死不活到地方就行。可这兵役不成啊,要是状态太差,被军营退了回来,咱们还得补充精壮汉子。你小子有福了,吃了这枣泥饼,保准你生龙活虎的到军营。吵吵闹闹的吃过晚饭,村汉们根本不用周元指挥,主动将大通铺让给了老弱,在地上铺上草席就睡了起来。这一刻,周元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服役之苦,乡党之贵。石头,挑几个汉子看着粮车啊,可不敢出错。错不了,放心吧。